镜报：中国借APEC怀柔天下

专家分析，从APEC会议的重点议题来看，「推动区域经济一体化」、「促进创新发展」和「加强全方位基础设施与互联互通建设」表达了中国对区域的愿景--通过铁路、港口、高速公路和管线连接起来。此次会议可以说是对新一届领导层积极有为外交的一次总结，背后透露的信号非常明显--世界权力中心正在向东方转移。

「雁栖北京，怀柔天下」，这句北京观察人士的应景之语，非常形象地概括了中国在北京APEC会议上施展的大国外交及其成就。

在APEC期间，中国「怀柔诸国」，用大胸怀与安倍、阿基诺晤谈，释放中日、中菲关系改善的信号，用大历史感化奥巴马使其深刻领悟「中国人民为何珍惜国家统一和稳定」，用大格局推出「亚太自贸区」、「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互联互通蓝图」、「一带一路建设」等大战略使亚太归一，振翅齐飞……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展现出的魅力、实力、魄力、决策力和动员力，让人叹为观止。

中国一跃成为APEC主导者

今次APEC会议期间，21个经济体成员悉数到齐，透过直播的电视画面，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向世人展示了一个大国领导人的气场。当习近平站在人民大会堂以及「水立方」的红地毯上与奥巴马、普京、安倍晋三、哈珀等领袖逐一握手，当习近平作为东道主居中行走或落座，奥巴马和普京分居两边的镜头传遍世界的时候，不仅中国人感到眼前一亮，就是西方媒体，也将之普遍视为习近平展示权威的舞台。

有专家指，国际政治要靠实力作为基础，但国际政治其实也是观感政治、眼球政治。实事求是讲，当这些镜头一一在媒体上呈现，确实能营造出一种「万国来朝」的饱满观感。就连人民日报的官方微信也感叹让习近平「设宴水立方，更让人有『万邦来朝』」感觉。

在本次APEC会议上，中国牢牢掌控议程设置，人民日报官方微信称：在亚太自贸区上的博弈，在互联互通上的拍板，其实展现的是中国的领导力和主导权。别觉得这是自夸，这次中国的不少举措，其他国家还是很赞成的。这就好比是「势」，「势」立起来，下面行事就方便多了。在以后的国际规则制定上，中国话会越来越被人听。

在APEC会前，国际舆论盛传美国将杯葛中方提出的多项议题，然而北京已在这次APEC上，自在挥洒自己的世界蓝图，譬如，一带一路、亚洲基础建设投资银行、倡言FTAAP，中国可谓一呼百应，就连美国也是一路开放绿灯，没有任何阻拦。

回顾本次APEC会议，各经济体提交会议的100多项合作倡议中，有50多项由中国主动提出。「这显示出中国对APEC发展的贡献，也显示出中国在APEC内部发挥的引领作用。」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王义桅说。

据统计，此次APEC会议举办了约300多场活动，达成上百项成果倡议，取得广泛的共识。除启动亚太自贸区进程、互联互通等经贸成果外，会议还关注更宽广领域合作，如倡议成立APEC反腐败执法合作网络，共同应对大规模流行性疾病、恐怖主义、自然灾害、气候变化等全球性挑战等。

中国APEC发展理事会理事长张力军接受笔者专访时也称，与2001年在上海召开APEC会议时相比，中国在APEC中的角色已经从跟随者转变为主导者。
屈指算来，中国从2001年第一次主办APEC峰会到今年第二次主办APEC峰会，时隔有13年。这13年时间的开始，中国还是即将加入世贸组织的融入者；到这13年的末尾，中国则一跃成为主导者。不得不叹服，世界变化是如此之快。中美在APEC主导权易手，不是30年河东30年河西，而是13年河东13年河西。

「习安会」摘取荆棘外交之果

如果说，习近平欢迎各国元首时有「万国来朝」的感觉，那么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无疑是一位不速之客。本次APEC会议，最受关注的新闻之一，便是习近平和安倍在北京实现了两位领导人自2012年上台以来的首次会晤，这被西方媒体解读为中日朝着修补两国间的糟糕关系迈出了一大步。

为了这次会面，日本方面已经经过了长达数月的努力，安倍晋三多次表达希望与习近平会面的愿望，并多次派出重量级特使访华斡旋。然而，在见与不见的问题上，中方始终没有松口，直到11月7日APEC会议举行前夕，才取得突破。中国国务委员杨洁篪与日本国家安全保障局长谷内正太郎经历了多轮谈判，甚至秉烛夜谈直到7日凌晨3时许才达成了四点共识，这正是习安会实现转机的关键。

这四点共识是：一、双方确认将遵守中日四个政治文件的各项原则和精神，继续发展中日战略互惠关系。二、双方本着「正视历史、面向未来」的精神，就克服影响两国关系政治障碍达成一些共识。三、双方认识到围绕钓鱼岛等东海海域近年来出现的紧张局势存在不同主张，同意通过对话磋商防止局势恶化，建立危机管控机制，避免发生不测事态。四、双方同意利用各种多双边管道逐步重启政治、外交和安全对话，努力构建政治互信。

这四条共识不足200字，中方最看重的一条即是第三条，按照中方的解读，这意味着日方历史上首次承认钓鱼岛存在争议，而此前日方坚持不存在争议的立场。也正基於此，习近平勉强同意会见安倍晋三。

这种勉强，也可从两人的会面看出。安倍晋三像个忏悔的小学生一样等待习近平的接见，在他主动向习近平表示「很高兴见面」时，习近平未等翻译完就转身面向记者，并且没有对此进行回应。据悉在后来持续25分钟的会谈中，习近平也一直全程黑脸无笑容。

分析人士认为，习近平见安倍只是作为APEC东道主的基本礼节，双方在坚定维护各自国家利益基础上如何改善双边关系，各自都有所保留，「习安会」只是象征性的礼遇。这次会面可以说中日双方各有算盘。

就中方而言，首先来自国际舆论的压力不小。毕竟，中国是这次APEC会议的东道主，如果习近平对到访的日本首相生硬地不理不睬，将伤害中国的国际形象，也不利於中国与亚太地区国家之间的关系，何况日本已经主动向印度、菲律宾等国示好。其次是国内经济方面的考虑。从改革开放以来始终重视对华投资，雇用着1000万以上中国员工的日本企业的存在（在华有2万家以上）是中国经济不能忽略的；最后是美国方面的压力。美国不支持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但中国领导人因此拒不会见日本领导人，也不是美国希望看到的。美国希望，不管日中之间存在什么样的分歧，两国领导人应当保持对话和沟通，毕竟美国不想因为日本卷入一场对手是中国的军事冲突。

舆论、经济和美国这三个因素，虽然日中两国所面对的具体处境不同，但对双方而言，都存在改善双边关系的动力。

然而，不能因此高估或误判此次「习安会」摘取的荆棘外交成果，此次会面并不代表中日关系已经改善，因为中日之间的一些矛盾很难调和，特别是涉及到钓鱼岛的主权争议 就此次达成的四点共识而言，双方有两份英文和一份中文一份日文，在文字表述上也有差异，留下了各说各话的空间，例如日方的解读只承认围绕钓鱼岛等东海海域近年来出现的紧张局势存在不同看法，而并非承认钓鱼岛存在争议。果然，在APEC会后，日本外相就否认钓鱼岛存在主权争议，并称四点共识无法律效力。日本在钓鱼岛和靖国神社等历史问题上拒不妥协玩文字游戏恰恰反映了安倍根本无改变中日现状的诚意。

在观察人士看来，中日关系彻底转好是需要在两国关系的实质层面有了长期保持良好关系的土壤才能发生的，而培育这种土壤的前提条件是中国在经济上完胜日本，在军事上压得住日本，在政治上孤立得了日本。这并非一日之功，也并非在一两年内可以完成。

习近平为奥巴马上历史课

事实上，APEC会议正式开始之前，外界对于中美两国之间就自贸区谈判一事进行「暗战」的说法就已经铺天盖地。由美国主导的跨太平洋合作伙伴关系（TPP）把中国排除在外，欲打造成为亚太区域内的小型俱乐部。

奥巴马早就表示，希望在今年年底前达成TPP协议。然而，在APEC峰会到来之前，中国放出「大招」，力推亚太自贸区，并正式推出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而后，在APEC会期期间，习近平在中央财经领导小组会议上亲自部署「一带一路」战略，随即宣布将出资400亿美元成立丝路基金。以基础设施输出实施中国的陆权战略，实际上是中国在全球范围内拓展战略纵深的关键一招。

有分析认为，这一点在这次亚投行的「较量」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对于北京APEC会议的东道主中国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正式推出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这是中国酝酿已久的展示独立意志和金融力量的一次国际行动。在APEC召开前，亚洲21国在京签署《筹建亚投行备忘录》，日本、澳洲、韩国和印尼没有出席。有报道指，美国一直反对澳大利亚、韩国等盟友参与该计划，认为这是意图削弱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的影响力，这两个金融机构分别由美国和日本占主导地位。

投行的成立触动了美国和日本的神经，激起两国激烈的政治行动，并在亚洲国家中进行了范围和力度都不小的政治博弈。亚投行的插曲只是中美之间的一个缩影，必须正视的是，在美国主导的「重返亚洲」战略框架下，中国采取的任何建设独立平台（经济、金融、外交）的举动，都会被视为对美国战略的潜在威胁。在两国还缺乏战略信任的时候，两国基於自身利益所作出的「合理」举措，都会被对方视为潜在威胁和挑战。其实，这种战略上的互疑关系，主导了中美两国从经济到外交再到军事的一系列关系和政策行动。

尽管美国对东道主不怀好意，习近平仍然以极高的规格接待了奥巴马。奥巴马为了「习奥会」在东盟峰会开始前专门拖延一天，而中共七大常委也都与其见了一面，这在中美交往的历史上比较罕见。习奥「瀛台夜游」的画面也让人暂时忘却了中美之间的分歧与摩擦。

据独家透露习近平行踪及内幕「学习小组」所发的微信披露，当晚习奥从6:30开始在中南海瀛台散步，原定划9:15结束全部活动。但两人特别谈得来，每一个环节都大大延迟，原定30分钟的会见持续了90分钟，原定90分钟的宴会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原定30分钟的茶叙，持续了近1个小时。总之，夜里11点多他俩才挥手告别。

那么，两人都谈了些什么？从「学习小组」披露的信息看，两人谈及了经济、政治、民主、主权……从历史到现实、从文化到政治，大背景、大格局、大战略，并把话题自然引到了前景光明的轨道上。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习近平给奥巴马上了一堂历史课，在介绍瀛台的历史变迁，特别是光绪百日维新失败后被关在这里的历史时，悟性不错的奥巴马接话说：中美历史上这一点是相似的，改革总会遇到阻力，这是不变的规律，需要我们拿出勇气。而习近平则讲了一句画龙点睛的话：了解中国近代以来的历史对理解中国人民今天的理想和前进道路很重要。

奥巴马说通过这堂历史课，「我更加理解中国人民为何珍惜国家统一和稳定。美国支持中国改革开放，无意遏制或围堵中国，因为这样做不符合美国的利益。美方愿意同中方坦诚沟通对话，增进相互了解，相互借鉴经验，有效管控分歧，避免误解和误判。中国是美国的合作伙伴。在多极化时代，美方欢迎中国在国际事务中发挥建设性作用，愿意同中方加强交流合作，携手应对各种全球性挑战，共同促进亚太和世界和平与安全。」

两人临别之际，奥巴马还用了非常动情的一句话概括：今晚，我这辈子最全面、深入了解到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和执政理念以及您的思想。

世界权力中心正在转移

在本次APEC会议上，奥巴马、安倍和其它领导人一样，都穿着紫色的中式上衣，用西方媒体的话称，这似乎折射出后西方世界的景象，一个以中国为中心的环境。

奥巴马今次是时隔五年的第二次访华，用美国《国家利益》杂志网站（National Interest）的话说，当他将发现这几年中美国家命运之间的完全逆转。美国经济已经历了痛苦的重组和能源革命，在目前黯淡的全球经济格局中被认为表现亮眼。然而，奥巴马的政治股票已大大贬值。他的受欢迎度跌至历史最低，其内政纲领看起来注定要受到阻挠。

该杂志指出，对习近平来说，他传达的信息简单且明确。作为APEC峰会的东道国领导，习近平希望向地区领导人传达中国公布的新秩序，并且让其他领导人了解，中国雄心勃勃的规划将会实现。这个规划通过反腐、实施严格的政治控制与振兴经济改革巩固中国一党执政的稳固。

奥巴马期望传递的核心信息则是「美国回来了」，他在传递这个信息的时候可能面临比较复杂的情况。当然，美国从来没有真正离开亚太地区。不过「美国回来了」这个信息包含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明显是美国经济与美国力量的复苏。由於外交很大程度上关系到现实力量的感知，要打破关于美国衰落挥之不去的迷思， 应该实质上提出美国对维持亚洲地区力量平衡的兴趣。在传达这层意思上，奥巴马应该不会面临困难。另一层含义，则是美国国家安全的焦点转向亚洲。但是，美国在亚洲的盟友会担忧，美国大肆吹嘘「转向亚洲」将仅仅是夸张的修辞而已。

专家分析，从APEC内容来看，会议的日程是为中国量身定做的，包括签署反腐败计划。会议的重点议题，「推动区域经济一体化」、「促进创新发展」和「加强全方位基础设施与互联互通建设」也表达了中国对区域的愿景--通过铁路、港口、高速公路和管线连接起来。此次会议可以说是对新一届领导层积极有为外交的一次总结，背后透露的信号非常明显--世界权力中心正在向东方转移。

编注：本文由香港《镜报》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