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土金属未必是中美贸易战中的撒手锏

 
《财富》杂志5月29日发表的一篇文章称，中国一直控制着稀土供应，并且可能会打稀土牌反制美国。

这也是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自中美贸易谈判在本月破裂以来首次进行国内考察调研期间发出的隐晦威胁。5月20日，习近平在其首席谈判代表、国务院副总理刘鹤的陪同下考察了江西省的一家工厂，这家工厂生产的稀土永磁材料可用于电动汽车、风力涡轮机乃至导弹。
 
稀土是17种金属元素的统称，素有“工业味精”之美誉，广泛应用于电子信息、石油化工、冶金、机械、能源等13个领域40多个行业，对从消费性电子产品到国防等各个领域运用许多现代技术至关重要。但是，尽管稀土的名字里有个“稀”字，但实际上稀土并不是稀有资源。据美国地质调查局(United States Geological Survey)称，稀土矿石的储量和铜矿石或铅矿石不相上下。但是，由于稀土矿石会迅速氧化，从中加工提炼重要金属不仅很难，还会造成严重污染。


 
凭借其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和宽松的环保法规，中国于上世纪80年代超越美国，在稀土市场占据了主导地位。稀土储量占据世界稀土储量近40%的中国每年稀土产量为12万吨，约占全球供应量的80%。相比之下，世界第二大稀土供应商澳大利亚去年的稀土产量仅为2万吨。
 
在习近平考察江西后，中国民族主义报纸《环球时报》发文称稀土是北京手中的一张王牌，如果美国不断加码对中国的打压，中国拿起稀土这个武器应当是迟早的事。本周二，负责综合研究拟订中国经济和社会发展政策的中国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有关负责人在回应新华社记者关于中国是否会将稀土作为武器反制美方打压的问题时称，如果有谁想利用中国出口稀土所制造的产品，反用于遏制打压中国的发展，那么稀土主要产地“赣南原中央苏区人民、中国人民都会不高兴的”，这显然是向美方发出的一个强有力信号。在本周三，中国共产党的喉舌报《人民日报》也在一篇关于稀土的文章中发出严厉警告：“毫无疑问，美方想利用中国出口的稀土所制造的产品，反用于遏制打压中国的发展，中国人民决不会答应。当前美方完全高估了自己操纵全球供应链的能力，在自我沉醉的空欢喜中无力自知，但其清醒后注定要自打嘴巴。中国有关部门已经多次发表严正声明，中美两国产业链高度融合，互补性极强，正所谓合则两利、斗则俱伤，贸易战没有赢家。奉劝美方不要低估中方维护自身发展权益的能力，勿谓言之不预！”


 
在此之前，北京就曾凭借中国在稀土市场的主导地位将稀土武器化。在2010年，当中国和日本因为东海岛屿的主权发生冲突时，中国就曾暂停向日本出口稀土，此举导致日本的丰田和松下等主要制造商的补给线断裂。但是，北京也因此变得失道寡助。
 
中国对日本禁运稀土，亦提醒世界其他国家开始关注中国对珍贵矿产品的无约束控制权。在2014年，以美国为首的一个国家联盟共同呼吁世界贸易组织（WTO）裁定中国不得限制稀土出口。最终，WTO裁定中国稀土出口管理措施违规。同年，美国智库外交关系委员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发表文章称，即便是在看似最难打的稀土官司中，问题也很快就得到了解决。
 
中国能做什么
北京每年两次设定稀土矿产量配额。今年3月，中国工信部宣布2019年上半年的稀土采矿产量配额定为60,000吨，比去年下半年的45,000吨有所增加。Argonaut Securities公司的金属和矿业分析师Helen Lau称，如果中国想减少稀土出口，最合乎逻辑的步骤就是降低稀土矿产量配额。中国将在今年6月设定2019年下半年的稀土矿产量配额，这也是中国当局可以兑现其威胁的第一个机会。


 
Lau称，中国当局可以以保护环境为由降低稀土矿产量配额，而配额降低自然会减少可用的稀土数量，由此导致的结果是供应受限，美国的稀土成本上升。但是，中国这样做也有风险，因为降低稀土矿产量配额也会对中国更重要的稀土客户造成影响。
 
目前，在美国进口的稀土中约有80%是来自中国，但是，美国对稀土的总需求量很低。美国的稀土需求量只占到中国稀土出口量的4%。在2018年美国从中国进口的稀土总值只有约$1.6亿元。
 
导致美国稀土需求量下降的部分原因，是因为大多数需要稀土金属的美国制造商都已经搬到了中国。美国其余的行业则倾向于进口稀土金属成品，比如磁铁，而中国想要拿稀土成品做文章并非易事。
 
如果中国限制稀土金属成品部件的出口，那首先就会影响到中国国内的产业。北京也有可能会愿意做这种牺牲，但是，这种做法无疑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在过去，北京往往更倾向于采取政府能够找到合理推诿借口的间接措施，比如中国政府最近就以加拿大输华油菜籽中含有超标的杂草种子和真菌为由，接连吊销两家加拿大公司的油菜籽出口许可证，并对第三家加拿大公司发出警告。但是，中国官方媒体的尖锐言辞却表明愤怒至极的北京这一次可能不会再找任何借口。


 
稀土不稀
与此同时，美国也在寻找中国稀土的替代品。在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芒廷帕斯(Mountain Pass)山口，美国唯一的稀土矿已经开始恢复运作。芒廷帕斯稀土矿曾是世界领先的稀土供应商，但现在该矿只是将未提炼的稀土矿石运往中国进行最终加工。在芒廷帕斯稀土矿的前所有者Molycorp Inc因为价格竞争力不敌中国而申请破产保护后，一个名为MP Materials的企业集团在2017年收购了该矿。
 
拥有一名中国股东的MP Materials表示，其打算在明年重新开启芒廷帕斯稀土矿封存的加工设备，以便能让该矿在美国国内加工提炼稀土金属。芒廷帕斯稀土矿之所以加快前进步伐，也是因为受到贸易战的影响。中国政府在去年开始对进口自美国的稀土金属矿石加征10%的关税，并且将从今年6月1日起将进口自美国的稀土金属矿石的关税提升至25%，这使得芒廷帕斯稀土矿矿石在中国市场的竞争力严重受挫。
 
芒廷帕斯稀土矿的首席执行官罗森塔尔（Michael Rosenthal）称，MP Materials将专注于开采价值更高的矿石，以免步其前任、已宣告破产的Molycorp公司的后尘。MP Materials仍需应对来自中国的竞争，并需要遵守加利福尼亚州的严格环保法规。但是，如果中国封锁稀土出口，那MP Materials的主要竞争对手就会消失。


 
在美国南部的德克萨斯州，化学品制造商Blue Line Corp也在和澳大利亚矿业公司Lynas洽谈合作开设一家稀土加工厂；在5月初，以美国参议院能源和自然资源委员会主席穆尔科夫斯基（Lisa Murkowski)为首的共和党参议员引入了两党立法，以期确保美国矿产资源和供应链的安全，减少对外国资源的依赖。与此同时，日本也发现了足以满足全世界数百年“半无限”需求的巨量稀土矿藏。该矿藏位于日本东部南鸟岛附近1850公里的海底，研究人员通过海底取出的10米岩心层积物，发现在2500平方公里的区域内蕴藏着大约1600万吨稀土，是日本自1900年以来开采的稀土矿床总数的五倍以上, 足够全球使用780年。
 
摆脱中国对稀土行业的控制需要花费时间和金钱，但是，各国有充分的理由这样做，尤其是在中国有可能会变成一个不可靠的稀土供应商时更是如此。再次封锁稀土出口可能会是中国手中的“王牌”，但在打出这张牌后，北京可能也会自食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