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从香港名作家倪匡的”倪匡传”谈起(上)

香港最近政情动荡不安，部分港人反华排华和“去中国化”涅流澎湃，而“亚洲周刊”刊载消息，即将出版“倪匡传”。倪匡是香港名作家，他是与笔者同乡和几乎同年的旧友人，也都是部分港人反对和仇视的中国人，因此引起了笔者在居港七年时期的诸多回忆，以及于香港政情民意在整个时期的激变，想起来感慨万千，感到有太多的东西要写，但却不知道从何写起。

倪匡是在1957年逃离上海到达香港的，而我是在1960年底离开上海偷渡香港。我第一次在香港见到倪匡时的印象还历历在目: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一口只有我才能够领略到的略带宁波口音的上海话，他谈笑风生，倍感亲切。当他知道我的身世和悲凉的处境之时，鼓励我说，不要灰心，只要有自由，有志气，人的前途会很快改变。他告诉我，他刚到香港之时，曾经到建筑工地打小石子谋生，后来又到他当时正在写稿的由陆海安先生(已故)所办的右派报纸“真报”做杂工。可是和我见面时的倪匡，已经是真报的专栏作家，也已经在好几家报纸写连载武侠小说，颇有名气。后来经过当时也在真报当编辑的雷健和记者江枫两位的共同推荐，我也开始在真报写稿。不久，经倪匡的推荐给向香港”环球出版社”的罗宾社长，从此为“环球文库”写了好几十部四万言的“星期小说”。也就是这样，我开始了在香港7年时间的编辑和笔耕生涯。7年以后，当大陆红卫兵运动的血风腥雨蔓延到香港之际，我又匆匆逃离香港到了加拿大，从此与倪匡等一班好友天各一方。此后，各自为了生活奋斗，很少接触。

笔者移民加拿大以后，虽然早已经改行谋生，可是一直至今，却从来没有和仍然无法与笔耕完全脱离关系，这当然是我的爱好而不是经济的原因。不过，现在也经常在考虑该不该像今天的倪匡那样，完全搁笔放下了 (当然，在文坛上，倪匡是一位在大草原上飞骑奔驰的大侠客，而笔者只是一名在加拿大华裔社区一小方文化沙漠中无名的拾荒汉，无法相提并论)。来加以后的几十年来期间，因为忙于学习工作和为下一代操心，极少关心香港以及在港的诸多友人。到后来才知道，在“97大限”之前，倪匡兄和真报的另几位友人，为了逃避香港回归到共产党政权的统治之下，也都先后各奔东西，远走高飞到美国台湾等地避难，从此就更加音讯不通。直到最近从“亚洲周刊”上得知上面的消息，才有了写一些回忆的冲动。不过，本文暂时不谈笔者在居港7年期间的生活，先谈倪匡兄的出传记新闻。

倪匡兄虽然一生恐共反共，但是他却并没有在文字上有任何值得记载的攻击性文章。我认识他之时，他曾经在真报上有一栏以“衣其”为笔名的“芒居杂文”小块文章，当然不是辛辣的反共专栏。也不知道这个专栏维持了多久。此外，就笔者所知，他并不是一位“反共文人”。他的文采，完全显现在武侠小说和侦探小说上面。在这方面，倪匡是一我一生所认识过的最富有才气的多产天才作家。他虽然没有进过名校和高等学府专修中国文学，但是读过他的武侠小说和其他作品的人，没有不感到他很像一个博学多才的文豪。他在香港的短短三十几年里所完成的丰富著作，有武侠小说系列，侦探小说卫斯理系列，女黑侠木兰花系列，原振侠系列，和编写过400百多部电影剧本。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大概是“自有人类以来，汉字写得最多的人”。而他写的不光是汉字，而是有成千上万的读者追读的小说和根据他的小说编导的电影。倪匡是我所见过的最才华洋溢，想象力极端丰富的武侠和侦探小说家。他写的武侠小说，追随的读者如痴如狂，可以说能够比美金庸的武侠名著。当时香港大小报刊的稿约都要排队等待。因此，倪匡每天经常要同时为十家左右的报馆写连载。一般的篇幅都是每篇一千字，那也就是说，倪匡每天光是应付各报的连载就要完成一万字。可以想象其笔耕的繁忙程度。要明白，这可不是抄写一万字，而是要为十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安排连续下去的不同情节。而且还得把内容安排得引人入胜，还得承前继后地为下一节内容预作安排；试问倪匡是怎么写作和如何安排他每天十篇连载小说的呢？只有进入他的写作空间，你才能够理解。

倪匡工作室写字台的正前方墙上，挂了一大幅其面积有至少两个写字台面大的故事情节“图表”，上面有倪匡手写的十个故事的人物姓名和简要情节内情。连载的十个故事，每天完成一段后，他就依次把它们扼要地在上面记载下来。所以当他坐下来举笔疾书之时，每天所要完成的每一个故事的梗概和情节发展，一目了然地展显在那幅图表上面，绝对不会搞乱或令故事内容和人物名姓“张冠李戴”。在如此繁忙和错综复杂的故事安排之中，倪匡仍然能够把每一篇故事写得紧张热闹，神秘莫测，高潮迭起，可以说每一篇都是呕心沥血之作，读过他的作品的人自当清楚。当然，他不是铁打的天才，其工作之繁重是可以想象的。我曾经建议他采用口述的方法，把故事逐个录音下来以后，然后雇人抄写下来寄到报馆，以减轻他的负担而又不影响他的故事质素。他是否接纳了笔者的建议不得而知(据报道，即将出版的倪匡传，就是以口授写成)

我不清楚倪匡每天的十篇连载写了多少时间，但后来他又突然兼写电影剧本，甚至执导电影的拍摄和制作。据我所知，香港电影公司的很多卖座的武侠电影，都是根据他的小说改编而成。倪匡变成电影编导，是直接原因之一。如上所述，倪匡没有受过正规的大专文学教育，因此人们一定会惊叹于他是如何崩发出如此多彩的文学才能。不过，据我所知，倪匡自小喜欢读书，特别爱读还珠楼主的武侠小说以及其他的古典小说。正如亚洲周刊所说的那样，倪匡本人就是武侠小说的忠实读者。他的创作灵感，都来自唐人传纪，宋人话本，明代白话小说，清代公案小说，以及民国时期大量的文学作品。当然，他也在其他领域博览群书，把眼睛都看近视了。他聪明好学，思维敏捷，想象力特别丰富，他是真正的文学天才。他被称为“香港四大才子之一”。而笔者是最直接的见证人之一。

如前所述，倪匡在香港回归中国大陆以前，就决然移民美国，这比笔者逃离香港晚了大约30年。可是14年以后，他因为无法适应美国的生活而又回到了香港。倪匡打趣地说，他决定回港，是属于“晚节不保”。其实不然。倪匡决定回港除了无法适应美国的孤独寂寞生活以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则是，自从香港回归中国以后，港人的生活方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拿一句人们经常描述香港人在97年以后的生活方式是“舞照跳，马照跑，麻将照打”。中国自从经过了改革开放以后，信誉比毛泽东时代的好上许多倍。香港回归以后，中国坚持“港人治港，政治制度五十年不变”的承诺。所以香港除了以五星旗取得了英国的米字旗以外，在行政管理上，可以说没有任何的改变。连香港的警察制服，操练的步伐也仍然移用港英时代的形式。解放军虽然驻港，但他们的行动十分低调。港人几乎从来也难以见到他们的行踪，完全由港警负责维持市区的安全和秩序。十几年来，香港秩序井然，秋毫无犯。要不是每年“六四”纪念日的大游行，香港从来也没有这样平安。这也是在九七大限前夕逃离香港的港人纷纷回归的主要原因。据称，目前光是从加拿大回港的加拿大华裔，就有30万之多。倪匡从美国回归香港实在没有什么奇怪，也不是什么“晚节不保”。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