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平谈到东南亚排华及华裔身份认同

 

陈平这个名字大概很多人都不知道。在加拿大华裔社区，尤其是近年来的新移民，更可能从未听过陈平这个人。但是，陈平分别曾受毛泽东在六十年代及邓小平在一九八Ｏ年召见，可见他在东南亚华裔历史上的影响及地位。

陈平是一位华裔马来人，从一九四七年直至八十年代是马来亚共产党(马共)总书记，同时也是马共游击队的总指挥，他于二Ｏ一三年在泰国曼谷病逝。他生前曾多次要求回他出生国马来亚”终老”，但都被马来西亚政府拒绝，甚至拒绝他家属想完成把他的骨灰送回马来西亚安放的遗愿。马来西亚政府拒绝的理由是”不会原谅恐怖份子”，其实原因可能是害怕陈平的支持者由他”回国”而引发当年马共式的抗争。陈平在他後来写的自传中，向因马共武力抗争引至很多无辜的马来人受害表示道歉。陈平传奇一生的故事及有关东南亚华裔历史是值得今天我们去了解及反思的。

陈平原名王文华，一九四Ｏ年年仅十六岁就加入了马共。马共是由南洋共产党演变而成的。南洋共产党的前身则是中国共产党南洋支部。中共几十年来一直支援马共。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马共同英国合作抗日，陈平当时还受英国的军事训练，并因他後来在抗日战争中表现卓越而获颁OBE(Order of British Empire) 勋衔。但二战後，陈平领导下的马共为争取独立，发动游击战反对英国殖民政府。一九五七年马来亚独立後(一九六三年成为马来西亚或简称大马)，中共提供武器给马共作武装斗争，十多年的战事导致数千军士及平民死伤。一九六Ｏ年陈平曾逃到中国，但仍遥控马共的活动。六十年代末，马共武装抗争基本上已失败。但当时中国正在文革极左路綫影响下，陈平得到中共支持成立”马来亚革命之声”电台，继续进行意识形态方面的抗争。马共的电台就设在中国湖南益阳。华裔马来人可能因为受陈平及後来他的电台的影响，很多都支持或甚至加入马共。事实上，马共基本上由华裔马来人组成。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二日，马共和大马政府在泰国政府幹旋下签了和平协议书，马共才正式放弃武装抗争。陈平离开马来西亚，先到中国，然後定居泰国，至三年前去逝。

除了支持马共之外，中共也扶植了印尼共产党。印尼共产党当时是世界上第三大共产组织，党员超过二百万人，势力膨胀致对印尼传统社会造成极大衝击。一九六五年九月三十日，印尼爆发”九三０事件”。起因是印尼共产党联同当时亲共的印尼总统苏加诺的亲信发动政变，被时任印尼军队将领的苏哈托组织右翼军人反抗，致政变失败。一九六七年苏加诺被迫辞职，苏哈托接任总统，在全国发动反共大清洗。除了镇压印尼共产党份子外，由于中共的参与，导致大量华裔被当作共产党份子处决。据统计，有三十至五十万印尼华裔被屠杀。此後，在苏哈托统治印尼三十多年期间，为了反共防共，华裔被令不準讲华语、不準开设华文学校、不準使用华文姓名、不能进入政府体制内任职。

马来西亚及印尼的排华只是东南亚各国排华的一部份。东南亚各国包括马来西亚、印尼、缅甸、越南、印度、柬埔寨(红色高棉)等都曾发生过各种规模的排华事件。东南亚国家排华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族裔矛盾，社会矛盾、经济收入不均、意识形态分歧、及政治纷争等等。但是，中共扶植东南亚的共产党组织，向东南亚国家输出红色革命才是东南亚排华的根源。

当时的中共总理周恩来就曾向苏联和各国共产党代表很有信心地表示：”东南亚有这麽多华侨，中国政府有能力通过这些华侨输出共产主义，使东南亚一夜之间改变颜色。”一般观察家都认为东南亚国家排华是与周恩来的这段话以及中共实际上计划”输出革命”的行动有关。可悲的是，上述一九六五年印尼发生的”九三Ｏ事件”中，很多根本不是印尼共产党的华裔成了反共排华的替罪羔羊。

此後，印尼排华事件又多次重演。其中最惨烈的一次是一九九八年五月十三至十五日发生的举世震惊、骇人听闻的排华暴乱。在印尼暴徒进行大烧杀排华暴乱前，当时的中共外交部长唐家璇，在风雨欲来的时候，竟说印尼华裔巳入印尼籍，在印尼发生的事是印尼”内政”，表示中共”不干涉印尼内政”。从而为排华暴徒大开绿灯，去掉了他们的顾忌，大开杀戒。在该排华暴乱後，由于局势极度恐怖，华裔印尼人投诉无门，其中一些华裔曾去中共大使馆，要求以人道主义帮助向印尼政府投诉，提请当局制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但中共大使馆以投诉者不是中国公民为由拒绝帮助。而很多国家政府则纷纷强烈指责印尼政府，联合国人权委员也发表声明加以谴责。美国更批准受难华裔的避难请求，并派出军舰从印尼接出大量华裔。当时”星洲日报”社长张晓卿(目前是香港明报控股人)说:”我们即使无力阻止悲剧的发生，但是应该挺身而出，替印尼华人说几句公道话。”但中共连一句公道话也没有说，大概是怕被人指摘中共曾支持马共策划政变、干涉马来亚内政的史实。

中共除直接支援马共和印尼共产党之外，还透过这些组织宣扬共产主义，并借华裔对身份认同不清，招揽他们”回国建设伟大社会主义祖国”。当时，数以十万计南洋华裔，尤其是年轻人，不顾家人反对而决定”回中国服务”。可是，後来在中共各次政治运动中，其中很多因”出身身份”及”海外关係”等原因成为被批斗、被整 肃的对象，”幸运的”被迫或自动离开中国大陆。

首先，从上述陈平、马共以及东南亚华裔的历史，我们可以看到中共因要维持本身的政权和利益，政策随时可变：需要利用如陈平的华裔对共产主义、社会主义的热忱时，可以不惜代价作出支持及招揽他们；但当国际形势或国内政治转变不再容许时，就离弃如陈平为例的亲共”忠心”华裔。中共需要利用或控制华裔的时候，就称为华裔为”中国人”，不需要的时候，就是印尼人或外国人，就表示没有责任保护非中国公民。

当今，共产主义在世界已是日落西山，中共再没有公开宣扬”输出共产主义、武装革命”之说，但他们并没有放弃在意识形势方面的”输出革命”。提出所谓”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价值观，以对抗普世公认的价值观，即人权、法治、自由与民主。并以民族主义代替共产主义来影响及招揽华裔支持中共政权。事实上，中共在所谓”软实力”方面较以前大大扩展。例如，化巨资在世界各地成立孔子学院；统战(招揽)华裔政、商及传媒界人士；收买及控制世界各地有华裔社区的华文传媒包括互联网等等。

其次，我们要认识到身份认同的重要性。由于种种历史因素，很多华裔都有一种中国情意结，很容易将中国和中共的概念混为一谈，以为中共等于中国。事实上，中国是一个有几千年文明历史的地理实体，中共只是一个不到一百年的政党。爱祖籍中国不一定要爱中共。如果不认清这个事实，就很容易在身份认同问题上弄不清，就很容易被中共利用。东南亚国家不管以前是因为意识形态与中国对立，还是而今南海问题与中国发生纷争，一有风吹草动，华裔往往成为替罪羔羊。例如，前年越南因南海岛礁问题就暴发了排华动乱。东南亚仍潜伏着反共排华的阴影。所以，华裔一定要高度警惕。

我们作为大多数已是加拿大公民或移民的华裔加人，也要认识到华裔身份认同的重要性。从陈平及东南亚华裔的惨痛遭遇，我们要吸取教训，不要再受中共利诱，不要跌入身份认同问题的陷井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