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报：暴恐大升级 考验中共维安能力

     

反恐治本是系统工程，归根结底是争取人心的问题。在今后一段时间，新疆将是这场反恐战争的重点，当地各族民众、特别是维吾尔族人的人心向背则是反恐能否最终获胜的关键。而要凝聚人心，从整体方略看还是要保持适度「柔性」。

近期，内地暴恐袭击事件不断，从频次和烈度而言，大有升级扩散趋势。5月22日，新疆首府乌鲁木齐闹市区的一个早市发生严重暴恐案，致逾30人死亡、近百人受伤。这是近年来暴恐分子在中国境内制造的最血腥事件之一。2014年以来，暴恐活动在内地以月均一起的频次发生。爆炸、砍杀、纵火、自杀式袭击，手段愈加多元，性质愈加恶劣。从范围上看，暴恐活动已正式外溢出新疆，3月1日发生在昆明火车站的砍杀暴恐事件即是标志性节点。
以上态势说明，当前恐怖主义和极端暴力袭击非是一时一域的局部治安及稳定问题，而是对整体国家安全战略构成了极大威胁，并对中共执政能力形成了最直接的考验。

暴恐活动扩围 政治挑衅意浓

自2009年乌鲁木齐「7o5」事件以后，中国境内经官方证实的严重暴恐事件已超20起。从暴恐发生的空间、时机、手段以及参与者看，恐怖主义活动在形式上已出现若干变化：

--从袭击目标看，过去暴恐活动多针对政府、警局等「硬目标」，主要攻击派出所、巡逻队、当地政府等国家强力机构。而现在则加大对民用设施等「软目标」的袭击，伤害无辜平民的意图昭然。「3o1」昆明火车站砍杀袭击及乌市近期的两起暴恐案件皆属此类。

--从事发地域看，近年来暴恐事件在地域上呈现从南疆向全疆，从新疆向内地扩散的趋势。反恐力量较为薄弱的二线城市成为袭击目标。

--从袭击者身份看，其籍贯、年龄及性别结构均有所变化。发动恐袭的嫌犯籍贯存在由南至北，由西向东的地域扩散情况。年龄结构亦呈低龄化。2014年5月下旬新疆抓捕的200多名嫌疑犯以「80后」「90后」居多，受教育程度偏低。

此外，暴恐组织中女性成员比重上升是一个新近出现的元素。「3o1」昆明火车站暴恐事件中，持刀砍杀无辜民众的暴恐团伙8人组中有2名女性。在去年「10o28」北京天安门广场驾车冲撞致人伤亡暴恐案件中，亦有2名女性直接参与自杀性袭击。女性被招募进恐怖组织，一是为扩充成员，二是为弥补战术缺陷。相较男性而言，女性受到的检查和防范相对宽松，可提高发动袭击的成功率。

--从组织形式看，中国境内恐怖组织与境外组织勾连增多，近期几起恐袭更凸显跨国性质。中国官方近日表示，目前已掌握「东伊运」直接及间接策划、煽动、组织实施在中国境内的暴恐活动的「确凿证据」。「4·30」乌鲁木齐火车南站暴恐袭击案即是由「东伊运」成员在境外策划，指使其在境内同伙具体分工实施的。

--从袭击目的看，扩大政治影响、制造社会恐慌、动摇社会稳定的意图更加明显。昆明火车站暴恐事件发生在全国「两会」召开前夕，「4o30」乌鲁木齐火车站爆炸袭击案发生在习近平结束新疆调研之后，而「5o22」乌市暴恐案则挑选在中国举行亚信峰会之际。这种带有强烈对抗色彩与挑衅意味的连环暴恐行动，反映出新一届中共领导层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维安挑战。

梳理近期暴恐活动的共通性还可发现，这些袭击案的参与者均「长期受宗教极端思想影响」，其中多数「收听观看暴恐音视频」、「进行体能训练」，「结成暴恐团伙」。

从暴恐形式及暴恐分子的主要思想动力看，中国境内的一系列严重暴事件与国际社会的极端暴力恐怖主义已融为一体。这同时表明，在对有关暴恐活动的定性上，一些所谓「民族问题」及「反压迫举动」的观点有较大偏差。这也是美国白宫在「5o22」乌市暴恐案后首次改变调门，谴责该起事件是针对无辜平民的「骇人听闻的」暴力袭击事件的主要原因。

反恐长期战打响 「人海战术」先行

近几个月来，习近平不下二十次在公开场合就反恐问题表态。其中释放的信号十分明确，即反恐是当前国家最紧迫的议程之一。

中共高层反复誓言要打掉恐怖分子的嚣张气焰，以今年5月启动的一系列重大举措为标志，内地正式打响了一场标本兼治的反恐长期战。

5月至6月，北京、新疆、安徽、湖北、江苏、四川、河南、浙江等地多个城市举行大规模反恐演练。其中仅首都北京就举行了5次以上演练。各地作为反恐尖刀的特警队都有不同程度的强化，例如加训手枪速射，给一线警员配发子弹增倍等。

同时，各地还启用超大规模的群众运动模式进行反恐。5月底，北京将社会防控等级提升至二级，繁华场所、重点地区等启动一级超常防控等级。为化解暴恐活动威胁，北京组织了85万名的平安志愿者队伍，在街头开展巡逻。同时还组织社区负责人和治保主任、楼门院长、巡防员等建立起一支近10万人的安全信息员队伍，主司收集涉恐涉暴情报。

在新疆，地方最高喉舌《新疆日报》近期多次以评论员文章对「打响反恐维稳的人民战争」作出宣示。6月中旬的最新一篇文章里提到，「全疆各地群众都在积极检举揭发犯罪，为政法机关的严打行动贡献一己之力。这是严打行动坚不可摧的群众基础，这是严打行动扎实开展的强大合力……我们坚决向暴恐犯罪宣战，怀着必胜信念，让暴恐分子毁灭於反恐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与之同时，新疆启动了为期一年反恐行动。

根据资深反恐专家观察，从动员规模、回应措施及硬体装备看，当前内地的反恐防暴级别已达到了中共建政以来在该问题上的最高级别。
当局对民防力量的倚重，实际是沿用了过去在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方面的传统思路。此法可一定程度发挥民众的天然预警作用，但作为应急性、周边性的手段，尚需与常态措施进一步结合，才可发挥反恐的整体性效能。

分析近期数起暴恐事件可以看出，实施袭击的力量有能力威胁大多数的广泛目标。有学者指出，对于政治纲领明确、组织严密、经过特殊心理和技术训练的暴恐分子来说，这种大规模的社会动员行动并不具备实质的威慑作用。

要在反恐的道魔大战中更胜一筹，除应维持一定级别的、可持续的人力投入外，关键还须加强情报作业等技术网络。在安检仪器运行之前，即能发现并制止恐袭苗头。而特警弹匣内的子弹，只可作为暴恐事件的最后一道防线。

已发生的事件证明，现有的情报系统尚不能有力支撑反恐决策及行动。这其中有资金、技术和人才的投入原因，以及跨部门合作的壁垒问题，但更重要的还是投射出反恐战略与安全理念上的不足，与之相应的战术战法和力量部署都还有很大的重建空间。

反思治疆策略  勿失「柔」道

作为「5o22」乌市暴恐案最直接的政治影响，就是中国最高领导人在事件发生不到一周内召开了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

是次会议上，「社会稳定和长治久安」被确定为未来一段时期新疆工作的总目标。和2010年5月举行的首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相比，两次会议都是一样的高规格：政治局常委全部出席，在京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国务委员等一同出席。

在第二次会议的官方通稿中，还点出最高人民法院院长，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也在到场名单上。这个细节若作解读，可看出「依法治疆」在中共新的治疆方略中的特殊地位。

习近平在第二次新疆工作会议上强调，「坚持依法治疆、团结稳疆、长期建疆」。其中「依法治疆」明确列於首要地位，说明法治是维护新疆社会稳定和长治久安的首要措施，具有全域性、基础性和战略性地位。

根据当地多名智库人士判断，「依法治疆」方略具有丰富意涵及可操作空间，譬如提高地方维稳立法水平，构建反恐法律体系等。在去除作为暴恐思想根源的宗教极端主义方面，亦可提供更多的法律依据。再如中央提出加快南疆发展，实行特殊政策、特事特办，也需要有法可依，依法行事。

地区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关键是管理理念和制度的现代化，以法治的思维和方式、法治的程序和实体作为引领，是新疆治理水平与社会需求同步提升的关键。

之所以强调法治，也是要给各级管理者提供一把具有恒准度的尺规。在中国的治理方术中，充满了诸如「刚柔相济」、「软硬兼施」一类的语汇，而尺度如何，却有太大弹性。譬如高压及严打适用於暴力问题，而操作中常会扩大至思想领域、文化领域，乃至习俗领域。虽说整体看也是有刚有柔，但实则容易刚柔错位、软硬失度。

根据既往经验，当「稳定压倒一切」成为核心目标，容易出现简单粗暴的高压政策。从法治理念的要求看，凡法律不可裁夺的，国家强力机器亦不可越界，而在法律框定范围内的，则应充分行使权力维护公意。这一原则的落实情况，将有待实践检验。

总体来说，当前恐怖主义有所抬头，是历史根源、国际环境、宗教极端主义和南疆地区经济上落后等多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其中国际政治背景的影响力尤甚。反恐作为一桩系统工程，自然未可简单归结到地区治理或民族政策上。近来，掌握主流话语的内地官媒努力切割暴恐事件与特定族群的关系，也是有更高一层的考量。同时应当看到，当前反恐的紧张局势中还是有一定内生性原因，重新检讨治疆政策不无小补。

由於新疆分裂主义暴恐活动有严重化趋势，中国体制内外对当地最高管理者前期实行的「柔性治疆」策略有所质疑。近日，张春贤似有意借诸他人之口，对「柔性治疆」加以澄清，不免引起更多猜测。

如前所述，法治可给治疆提供一个主要维度，但管理柔性亦不可失。重新祭起「铁腕治疆」大旗，未必就是中央取态，且也易丧失主动，变成跟着暴恐分子的步调走。

在非常时期，稳住阵脚最为重要，震慑手段是非常之计，为治本赢得时间，但不可作为常态手段。一些政策，不能因为缓不济急，就改弦更张，而是要看是否符合现实及长远需要。若符合，就应更深、更好地做下去。

所谓「柔性」，应将之宽泛地视为「尊重民意、重视民生、改善管理」的治理方略，而不只是对某一时期、某任治下具体手段的限定。

治疆要跳出治乱循环，一方面是要继续抓好经济建设。过去一年多来，习近平曾多次就新疆的经济社会发展发表重要讲话。在考察新疆期间，他每到一地，每召开一个座谈会，都要问到发展问题。依照中共领导层最新的治疆思路，发展仍是解决新疆一切问题的关键，「改善民生、惠及当地、增进团结」是发展的三个落点。

另一方面，要进一步促进各族群间的「交心」，建构心理上的认同机制。所谓「交心」，不像「攻心」一般暗含斗争和征服之意，而是具有以法治为核心、平等公正博爱，民族间互尊互信的理念内核。

「交心为上」，也更能体现习近平在中央新疆工作会议上提出的指示精神，即「新疆最长远的问题是民族团结问题，面对民族分裂势力，需要团结各民族」，促进「相互了解、相互尊重、相互包容、相互欣赏、相互学习、相互帮助，像石榴籽那样紧紧抱在一起」。

反恐治本是系统工程，归根结底是争取人心的问题。在今后一段时间，新疆将是这场反恐战争的重点，当地各族民众、特别是维吾尔族人的人心向背则是反恐能否最终获胜的关键。而要凝聚人心，从整体方略看还是要保持适度「柔性」。

「交心」是对执政能力现代化提出的一项极高要求，需要找到准确落点。譬如，中国相关部门的一些干部对新疆民族文化和宗教的理解不够，甚至在语言上与维吾尔人沟通都有困难，这就是非常现实的障碍。此外，强力反恐及维安过程中，对维吾尔族人所造成的心理疏离，也需加检讨。

「交心」需要对新疆各族民众、特别是维吾尔族人的心理状态有深入认知，从文化、精神等多个维度加以关照。从社会文化的大背景看，维吾尔族正处在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型关口，而其基本情况又不同於汉族等其他民族的现代化过程。维吾尔人在平衡现代与民族传统上，要解决的问题复杂得多。以维吾尔族学者的话说，「在传统的价值观体系，民族教育出现各种矛盾，新的文化体系还没有成型的情况下，我们就面临了文化转型。」

囿於一些现实因素，维吾尔人已较难从本族精英那里获得现代信息。而对于一个正在寻找转型出路的民族来说，理解他们在区分现代化与汉化过程中的心理困境，为其拓展与现代社会的联通管道，是实施「交心」政策中很重要的功课。

中共高层致力开创一个长治久安的治疆局面，在良好的主观意愿下，还需辅以更细致的社会学研究和更贴近民心的管治手段，使政府强力主导的双刃剑，一方面可遏制暴恐蔓延，另一方面也不会伤及民众感情，而是成为捍卫民族团结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