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报：广东大打「华南虎」

编者按：中央对广东官场腐败了然於心。有接近北京的消息人士指，去年底，中央第八巡视组向政治局常委会递交报告，习近平指示：「对广东的问题要立场鲜明，统一认识，不能让广东的经济发展、改革来掩盖广东官场、社会上十分严峻的问题，也决不能让广东的经济发展、改革所取得的成绩来掩盖广东官场积压着十分严峻的问题，广东人民是清醒的，全国人民是看到的。」

时下中国闹「虎患」，各界的老虎纷纷被揪出。政府中有30多个省部级老虎被关押，军中以徐才厚为首的多名「东北虎」被打，央企有「电老虎」，「油老虎」身陷囹圄。6月27日，中纪委给了南粤大地一个打「华南虎」的「秒杀」动作。当天下午，正在广东省委开会的广东省委常委、广州市委书记万庆良在众多官员的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几十分钟后，中纪委网站发布消息--万庆良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

万庆良是十八大后广东第一个落马的部级「老虎」，坊间舆论认为，这标志着广东官场反腐力度与强度将全面升级。广东既是全国改革开放前沿，也是官场腐败高发区，官员贪腐数额屡屡打破全国纪录，随便一个镇长涉案金额就高达十几亿元。尽管此前广东反腐是一波接一波，但都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倾向，如东莞扫黄，声势浩大，但也没有抓出几个像样的「岭南大老虎」。此次，客家派系在广东政坛的领军人物万庆良落马，证明了中央已下定决心要揭开广东官场腐败的盖子。

客家在广东政坛势力强

广东政坛一般来说可分为四大派别：分别为广府、潮汕、客家、外省四大派系。
广府派是指母语以粤语为主的珠三角区域人氏，泛指粤中、南地带，曾经的代表人物有欧广源、张帼英、陈绍基、梁广大、汤炳权等。
潮汕派是指母语以闽南口音为主的潮汕平原人氏，汕头、揭阳、潮州、汕尾均属潮汕系，从政的代表人物有方方、吴南生、林若、谢非、卢瑞华、林树森、郭荣昌、蔡东士、许德立等。

客家系指母语以客家话为主体的区域人氏，广东的梅州、惠州、韶关、清远、及原宝安县均为客家地区。政治方面的代表人物是十大元帅之一的叶剑英，叶剑英之子叶选平曾任广东省省长。客家派在广东政坛的代表人物有：黄华华、黄龙云、钟阳胜、谢强华等曾经的广东省府高层，以及前任广州市委书记万庆良。

外省系为解放后的南下干部，他们大多在广东长大的，他们有的粤语讲得比普通话还流利，代表人物有：朱森林、刘凤仪、朱小丹、于幼军、张广宁等。

万庆良曾是省长热门人选

在很多人看来，万庆良的落马颇为意外。土生土长的客家人万庆良曾是一位令人瞩目的政治明星。1984年7月从梅州嘉应师专中文系毕业的万庆良留校任团支书，随后不久进入梅县地委宣传部、梅州市委宣传部任职。1997年万庆良出任梅州市下属蕉岭县委副书记，由此开始了他官场生涯的快速上升阶段。2000年36岁的万庆良出任共青团广东省委书记、共青团中央常委。3年后，万庆良开始了主政粤西重镇揭阳的官场生涯，5年时间内万庆良先后任广东揭阳市委副书记、代市长、市长、市委书记、市人大常委主任等职。

2008年，44岁的万庆良成为广东当时「最年轻的副省长」。后主政广州，从市长到市委书记，不久当选广东省委常委，中央候补委员，其畅通无比的晋升路径后有着好得令人羡慕的「运气」。如果「不出事」，他或许还是下一任广东省长的热门人选。

万落马与揭阳窝案有关

中共十八大后不久，万庆良的仕途就蒙上阴影。2012年底，万庆良离开揭阳4年多后，当地官场发生「大地震」，4位揭阳原市级领导陆续被查，分别是原市委书记陈弘平、原市委副书记罗欧、原常务副市长刘盛发、原副市长郑松标。彼时的万庆良，已经「低调」了不少。　

2013年12月，时任广州市副市长、增城市委书记曹鉴燎的突然落马，亦有流言指向万庆良。据了解，曹鉴燎主要涉及广州中心城区天河等地城中村改造过程中的土地出让等问题，包括中心猎德村、冼村、杨箕村等地村民多次上访城中村旧改的问题。2013年底，中央巡视组进驻广东，陆续收到群众举报，不久，曹鉴燎被正式立案调查。有消息称万庆良也一度被有关部门叫去问话，被传涉案，但当时未被采取措施。

日前从广东省检察院传出的消息指，陈弘平涉嫌受贿罪案已侦查终结，已移送佛山起诉。有消息称，涉案金额十分惊人。消息人士指，万庆良最终落马当与该案密切相关，该案或许也将揭开万庆良案的冰山一角。

陈弘平接任揭阳市委书记以来，一年时间内，包括潮汕机场、中石油世界级石油炼化项目、投资100亿美元的乌屿核电项目、中海油LNG接收站、华润电力、中电投粤东储煤配送中心在内的重大项目纷纷落户揭阳。这些项目又都多多少少与万庆良有关，比如揭阳潮汕机场，原来都快要被「枪毙」了，但万庆良亲自带队争取了下来。2009年底才最终获得「路条」、首期投资达585亿元人民币的「中石油广东石化炼油项目」，也与万庆良有关系。

万庆良案有连带效应

万庆良的落马在广东政坛引发的涟漪远远没有平息。相关专家认为，万庆良的落马具有典型意义：表明反腐高压态势仍在继续，高层反腐决心坚定；其次，中央巡视发挥了巨大效力，纪检机构的双重领导体制改革后，反腐的力度与节奏也明显加快。

7月4日，广州市纪委通过官方微博发布，广州市国土资源与房屋管理局局长李俊夫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在接受组织调查。而让人们对此事高度关注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李俊夫与前不久被查的广州原市委书记万庆良关系密切。李俊夫被带走调查的同时，有传言称，目前广州市和广东省内尚有数名官员因涉万庆良案也被带走调查。有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透露，据说已有房地产开发商离开广州「避风头」了，而接下来的几周里还会有人被带走调查。
有媒体报道称，李俊夫与万庆良常在一起打球、游泳。资料显示，2010年4月万庆良当选广州市市长，同年9月，李俊夫即出任广州国土局局长。在李俊夫掌管广州国土局的近4年时间里，土地出让、「三旧」（旧城镇、旧厂房、旧村庄）改造、保障房建设等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几桩事情。这几年因而也被称为广州市土地出让狂飙突进的几年。据统计，2010年广州土地出让收入为455.6亿元，2011年达到475亿元，2012年为412亿元，2013年跃升到762亿元。

下一个是谁？

十八大后，广东抓的主要是一大批厅局级「老虎」，在全国各省市区来看只属於「中老虎」的水平。2013年底，中央巡视组进驻之后，广东反腐「打老虎」进入新的阶段。以揭阳腐败窝案、广州天河城中村三旧改造腐败案为代表的多起疑难大案被查处。不久前，广东清理调整了866名裸官的工作岗位，其中9名为厅级以上官员。此次，万庆良被查则使广东的反腐层级上升了一个水平。

胡春华2012年底主政广东后，经过调研，发觉广东官场贪腐问题远超想像，地方实力派占山为王，关系盘根错节。据传，胡春华去年5月开始三度向中央反映，期望中央增派干部强化权威，习近平钦点工信部副部长马兴瑞南下担任广东省委副书记，为广东领导班子调整作准备。

事实上，中央对广东官场腐败了然於心。有接近北京的消息人士指，去年底，中央第八巡视组向政治局常委会递交报告，习近平指示：「对广东的问题要立场鲜明，统一认识，不能让广东的经济发展、改革来掩盖广东官场、社会上十分严峻的问题，也决不能让广东的经济发展、改革所取得的成绩来掩盖广东官场积压着十分严峻的问题，广东人民是清醒的，全国人民是看到的。」

广东过去以经济的一俊遮百丑，一些官员更以改革为名，对中央命令阳奉阴违。习近平批示之后，广东官场反腐力度与强度全面升级。

中央第八巡视组去年底向广东省回馈巡视情况，主要问题有：党风廉政建设方面，一些领导干部与私营企业主勾肩搭背搞权钱交易，插手土地转让、矿产资源开发、工程建设项目招投标，利用职权和职务影响为配偶、子女、亲属及特定关系人谋取不正当利益；一些领导干部以收受红包形式受贿；一些地方「裸官」问题突出；干部选拔任用方面，有的干部「带病提拔」、「带病上岗」，有的领导干部买官卖官。同时，巡视组还收到反映一些领导干部涉嫌违纪违法的问题线索，已按有关规定转中央纪委、中央组织部有关部门处理。

广东启动严打裸官行动

今年，广东启动大规模严打裸官行动。今年5月底是广东治理裸官的截止时限，此次裸官清理，全省共清理出了1000多名裸官，其中有200多名官员选择接回家人，866名裸官被调岗，而且其中还有9名厅级官员。广东有官员表示，这番敢为天下先的举措，让裸官们再无藏身之处。
广东裸官治理采用了「三选一」的模式，要么接回家人，要么接受调岗，要么提前退休。在这场裸官治理行动中，广州市委副书记方旋被提前退休，之后被纪委带走。佛山市委副书记周天明也被调任云浮市委常委、副市长，实为贬职。江门市委书记刘海的妻子主动放弃香港居留权。也有官员的亲属不愿放弃海外居留权，只能终止仕途。

东莞毗邻港澳，成为广东省裸官问题高发地。此次治理中，全市127名干部的岗位被调整，其中处级干部19人、科级干部及其他国家工作人员百余人，市直单位「一把手」5人等。东莞被清查出的「裸官」多，具体原因也比较复杂。据了解，东莞的「裸官」，大部分是移居香港，这有特殊的历史原因。当年东莞曾出现过「逃港」风潮，在香港的东莞人多，两地关系紧密，有官员结婚时，其配偶就已经是境外的香港身份。

但无论何种原因造成的，在此次东莞「裸官」治理风暴中，最后都被「一刀切」了。对于正科级的「裸官」，都被免除了职务，而保留正科级。东莞此次清理的「裸官」，虽然级别不高，只是处级、正科级干部，但实际权力很大。在东莞市管镇这种特殊的行政体制中，一个镇只有党委书记和镇长是处级干部，但东莞富裕的镇区，实力堪比内地的一个中等城市。

茂名窝案再被掀开

中央第八巡视组今年2月26日向广东省委回馈巡视意见时，已经对广东茂名的历史积案进行了处理，对茂名领导干部系列违纪违法案件中涉嫌行贿买官人员159人的组织处理已基本完成，其中，降职8人，免职63人，调整岗位71人，提前退休1人，诫勉谈话16人。

随后的3月28日，已退休两年的茂名市原政协主席冯立梅被调查，标志着沉寂两年的「茂名官场腐败窝案」重新掀开。2009年-2012年，以两任茂名市委书记落马为标志的官场贪腐窝案爆发后，茂名官场几近瘫痪。为「保持茂名稳定」，相关部门采取了「办案」和「挽救」并举的做法。包括时任市委书记罗荫国供出的贪腐名单上的大批涉贪官员，被采取了「高举轻放」的处理，窝案后维持原职。冯立梅便是免责者之一。媒体报道称，当年茂名窝案中有160余官员，因各种原因未予追究。

涉案而未被处理的官员们，让很多落马官员及其家属们「不服气」，他们一直在向广东省、中央反映情况。接近广东省纪委的人士透露，此次冯立梅被抓，就是中央巡视组来广东之后接到了类似举报。中央巡视组认为，当年对茂名腐败窝案的处理，尚欠妥当。
万庆良之后，广东是否能够祭出多一些官场「大虎」。坊间舆论认为，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记胡春华谨慎低调的行事作风判断，反腐拳头挥得多重或决定打下哪一条线的「老虎苍蝇」，势必都要经过全盘考量及看中央的态度。因为，广东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很多利益关系盘根错节，很多本土官「与中央多条线是有关系的」。

广东一些社会学者的看法也相同，他们认为，广东的事情比较复杂，「打老虎」还需要等待时机和条件，一是要配合中央对各个省市反腐败的整体布局，另一方面是证据要确凿。「故事还没有结束，可能后面还会有些新进展。」

（编注：本文由香港《镜报》供稿。）